餘鳳翼被尹落落一番提醒只能覺得莫名其妙，誰讓提醒人之人，自己也滿心不解呢？

尹落落出了半月宗，已見門口出現兩輛馬車，她不由想要輕笑，若不是早知道這主意是臨時起意 ，而且是自己出的。她還真的以為，整件事都是霍雲蕭早有計劃呢！

否則，大半夜地兩輛馬車這麽快就雇來，哪裏是那麽容易的？

經霍雲蕭提議，他與戚子星各趕一輛馬車，戚子星趕車讓隱蒼高床軟枕，裏面舒舒服服地躺著，而她和顧芳年則是坐在他趕得馬車上。

這個時候，尹落落沒有駁斥他的提議，反正她也快要過河拆橋了。此時人還在橋上，犯不著和橋較勁自己到底要不要到河對岸去。

進了馬車以後，她才知道，原來自己見到馬車時候的驚訝根本就不算什麽，因為她見到了獨屬於盛世閣和茗心居的若幹食盒。

她微微揚起唇角，單手托腮，側身倚坐在車中，目光掃過那些食盒，最後落在身畔小鬼頭的身上，心道：

雖說你是我的良人，但卻免不了落俗地對我質疑。難道，非要角羽那樣的妖，才能真正明白我的心思、我的行事作風和秉性麽？角羽他……似乎從不曾對我質疑過。為什麽事你？偏偏是你？霍雲蕭，真有你的，枉顧了我對你的好意。

尹落落如此想著的時候，已感到馬車在轆轆前行，夜色中，車窗上的簾幕不時地被疾行帶起的風吹拂、飄起，九重霄的夜是明亮的，也難怪他想要什麽，都應有盡有。

偌大的九重霄，也不過是一刻的穿行之遠。

漸漸地，她嗅到了靈氣慢慢變淡、稀薄，這已預示著他們將要離開九重霄主城。

不知為何，本該情形的此時，尹落落卻覺得有些困倦得緊，她的明眸微眨微眨，從沒有如此的快，馬車駛出城門一瞬，她竟飄然入夢。

幽幽地。

夢境的朦朧中。

她好像又看到了那個男子。

男子擁有著霍雲蕭一般的模樣，卻帶著角羽常有的那種淺笑。這還是第一次，她清清楚楚地看見男子的容顏，男子的言笑。

只是，這男子在她眼中，看著看著，便覺得最開始他那似霍雲蕭又似角羽的氣質，一遍遍變化，變得，像他們又不像他們。

渾然夢中，尹落落都要嗤笑自己，會不會是因為日有所思才會夜有所夢，竟將一個陌生的男子身上安了自己熟悉之人進去。

男子一會身在金碧輝煌的宮殿裏，一會兒又身在姹紫嫣紅的花園中。變的是他的氣質、周圍的景致，不變的是他不論身在何處，總會時不時的回眸對她笑的樣子。

他的笑讓人炫目，尹落落不得不承認，自己也為之沈醉其中，因為她覺得那笑是有魔力的，仿佛混雜著某種幻術。

那美輪美奐的景象映入她的眸子裏，刻好之深，好似不易洗去。

忽然間，光明乍去，周圍驟然黯淡無光讓她有些害怕。那不是見到陌生處境驀然變化的畏懼，她深深地覺得，那是一種似曾相識的驚懼。她好像聽見一陣震懾人心的可怖笑聲，那笑聲瘆人卻不立即要人的命，就和這忽來的黑暗一模一樣。

不多時，一道龍吟、一聲鳳鳴帶著赤、寒兩光沖破這黑暗。

頃刻間，那笑聲被生生逼退。

她在看清眼前景致時候，只見那溫溫如玉與剛毅氣勢並存的男子，手提一柄長劍，單手負於身後。他好似時時都會將手中長劍揮出，又似永遠都不會動作那握劍的手。

尹落落只能見到男子的唇在開合著，卻聽不見他對誰說話，在說什麽。直待她的目光從男子身上緩緩下行，她瞠目結舌地看見那柄被男子握住的長劍。

是破寒！肯定是破寒沒錯！

不受控制地，她起步就奔向男子的身邊。她不想再雲裏霧裏地去才這個男子到底是誰，和自己、霍雲蕭或是自己遇到的人有什麽關系。世事太覆雜，人心更難測，她，有些倦了。

……

“落姐姐，落姐姐？落姐姐醒醒，太陽曬屁股了。”小娃娃聒噪的聲音喚她醒來。

尹落落忽地起身，她方才男子近前，甚至還沒能和他說上一字半句，所以睜開眼見到顧芳年那一瞬，眼神十分不友善。

“額…落姐姐，你…我…哇——”

“……”

大抵是因為尹落落從來都沒用這種目光看過顧芳年，這狠厲讓小家夥心裏特別接受不了，一開始想解釋，可是他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麽，要怎麽解釋。到了最後，竟是心裏覺得委屈，哇哇地哭了起來。

被顧芳年這麽一哭，尹落落才忽然回過神來。

“不哭不哭，臭小子你哭什麽？”她自不知自己剛剛的眼神有多嚇人，還被小家夥哭的一臉莫名其妙。

聽見顧芳年的哭聲，馬車前面的簾幕驀然被霍雲蕭掀起，他單手覆在顧芳年的肩頭。

“芳年你哭什麽？”

“霍…霍…霍大哥，落姐姐…她…她兇我。”

“落落兇你？為什麽？”

“不…不…不…芳年不知……”

顧芳年一面認真地回應著霍雲蕭的提問，還一邊抽泣著，哭時停頓的韻律，那叫一個勻稱。若不親眼見到方才他與尹落落之間發生什麽，一定懷疑小孩子是故意的。

“好小子別鬧了，就你落姐姐，寵你都來不及，哪裏會兇你。好了好啦！馬上就要到凝霜城主城正街了，你要不要先回家看看？”

“拒絕。”

小家夥原本還在抽泣，聽見霍雲蕭要把自己送回家，立時雙臂交叉在身前，不再抽泣地回應一聲。

尹落落從頭至尾都不發一語，霍雲蕭不敢作聲，只能落下簾幕。

清風起，再次掀起車窗簾幕一角。

尹落落冷眼瞥向窗外，唇角現出微苦的笑意，對著面前道：“停車！”

馬車再停，簾幕覆起，霍雲蕭滿臉笑意地望著她，以為她的氣終於消了。

“落落是不是餓了？再往前面不遠就是……”

“不必，芳年，我們下車。”

“哈？姐姐，我不回家，你別送我回家。我想跟在你身邊，我不想見我爹爹。”

尹落落側目看著小家夥，頭一回看見這樣的孩子，要他回家見爹，就好像見老虎似的。

“誰說趕你回家了？”

“那你讓我下車？我還以為你嫌養我費銀子，不要我了。”

“姐姐再窮，還養得起你。走吧！”

“去哪？”

“去把咱們的新家買下來。”

“新家？咱們不和霍大哥一道走嗎？”

“你霍大哥的家，不是姐姐的家。”

瞧著一大一小往路邊那陰氣森森的宅子去，霍雲蕭默然，因為落落說，他的家，不是她的家。雲姨這回，是真的將她得罪透了，他該怎麽辦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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